第十七章 · 一 (第2/8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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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天里,正如她所预言的,是大忙了一阵。我原先以为桑菲尔德所有的房间都收拾得整洁漂亮,可是看来我估计错了。找了三个女人来帮忙,那样的擦、刷、洗油漆面,拍地毯,把画取下又挂上,在卧室里生火,在炉边晾被单和羽毛床垫,这些我在以前和以后都没看见过。阿黛勒在这中间简直变得野了;为客人作准备,等待客人来临,似乎使她欢喜得发疯了。她叫索菲查看一下她所有的“toilettes”(1),她是这么称呼她的外衣的;把“passée”(2)整新,把新的晒晒并准备好。至于她自己,却什么也不干,只顾在前面一排屋子里跳跳蹦蹦,一会儿跳上床架,一会儿再跳下来,一会儿又在烧得烟囱里轰隆隆直响的炉火跟前,躺在床垫和堆起来的枕垫和枕头上。功课不做了。菲尔费克斯太太硬要我给她帮忙。我整天待在贮藏室里,帮助(或者妨碍)她和厨子;学着做牛奶蛋糊、干酪蛋糕和法国糕点,捆扎野味(3),装饰甜食的碟子。
(1)法语,衣服。
(2)法语,旧的。
(3)指烹烤前将野味或野味的翅膀扎紧。
预定这些客人星期四下午到达,正好赶上六点钟的晚饭。在这之间的一段时期里,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;我相信自己像任何人一样活跃和欢乐——除了阿黛勒。不过,我的欢乐时常会像给泼上冷水似的受到遏制;我会不由自主地给推回到怀疑、警告和阴暗的猜测的境地中去。这种感觉发生在当我碰巧看到三楼楼梯门慢慢地给打开(近来它一直是锁着的),格莱思·普尔的身影,戴着整洁的帽子,围着白围裙,系着手绢走出来的时候;当我看着她穿了布条拖鞋、轻轻的脚步不出声地悄悄走过过道的时候;当我看到她朝忙乱的卧室里看看——只说一句话,也许是告诉打杂女工该怎样擦亮炉栅,或者是怎样擦干净大理石壁炉架或者从糊着墙纸的墙上抹去污迹,然后继续往前走的时候。她就是这样每天下楼到厨房去一次,去吃饭,在炉边适量地抽一管烟,然后提着一壶黑啤酒回去,作为她自己在楼上那间黑窝里的个人安慰物。二十四小时中,只有一小时她在楼下和她的仆人伙伴待在一起;其余的时间,她都在三楼的一间天花板很低的橡木房间里度过,她在那儿坐着缝纫——也许还独自阴郁地大笑——形单影只,就像关在土牢里的囚犯。
这一切中,最奇怪的是,整个房子里,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注意她的习惯,或者对她的行为感到惊异;没有一个人议论她的地位或职务;也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孤独和寂寞表示同情。确实,我有一次听到莉亚和一个打杂女工的对话,话题就是格莱思。莉亚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,那个打杂女工说:
“我想她拿的工钱很大吧?”
“是啊,”莉亚说,“我希望我也拿那么大的工钱。倒不是说我拿的工钱有什么可抱怨的,——桑菲尔德并没有吝啬,可是我的工钱还赶不上普尔太太拿到的五分之一。她正在攒钱,每个季度都到米尔考特的银行去。要是她想离开,她也已经有了足够的钱,尽可以独立生活了,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感到奇怪;可是我想,她在这儿习惯了,况且她还不到四十岁,又强壮,什么事都能干。对她来说,放弃工作未免太早了。”
“她大概是个好帮手吧,”打杂女工说。
“是啊!——她明白自己必须做的事——没有人比她更强了,”莉亚意味深长地回答,“而且她的工作并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的;哪怕拿她那么大工钱也不行。”